葱堆子散文

葱堆子散文

　　晚稻收割之后，天气晴和，锦川两岸的田野顿时空旷起来。这个时候，一些放干了水，并经过多日晾晒后的稻田里，整日有人弓着背在用草刮子刨田埂上的杂草和田里枯黄的禾蔸，将一条条原本杂草丛生的田埂，一丘丘禾蔸密布的稻田，修整得干净而精神。傍晚时分，刨好的杂草与禾蔸连同粘连的泥土，已在稻田的中央堆成一个大而高尖的火淤堆子，底下铺着一层引火的干柴。在一阵阵火光中，一根根烟柱在锦川两岸腾腾升起，在半空中散开，融合，在群山和村落的上空，在夕阳和晚霞的下面，荡成一片蒙蒙的蓝烟。

　　不过，在紧挨着村前深水池塘的几丘大水田里，这些日子更加热闹。每户人家都会以生产队为单位，沿着田埂四周，在水田里划定一块方形的田块，用来筑葱堆子。筑葱堆子当然是大男人的活，赤脚裸背在田块周边一锄一锄挖出一坨坨田泥，泥水飞溅中，渐渐堆出了一个约莫五尺宽一丈长高出水面一两尺的长方体泥堆。几天后，待泥堆子晒干了，各家从烧好的火淤堆子上，挑来焦黄干爽的火淤，在上面铺上一层，葱堆子告成。接下来，男人或主妇，从自家茅厕里挑来粪水，竹篮筐里提着葱子、蒜子、芹菜、菠菜、白菜、萝卜等等各样菜蔬的种子，在葱堆子上种得满满当当。

　　秋阳的朗照下，葱堆子渐渐变化着模样：微绿，浅绿，嫩绿，深绿。盈盈秋水下面，倒映着一个个绿意盎然枝叶摇曳的葱堆子，宛如一枚枚方形的绿玉。蓝空如洗，流云若絮。

　　每一个葱堆子，与田埂都是一跨之隔。每一天，每一个葱堆子的男主人或者女主人都会从家里走来，或者在干完农活后，绕道于此，从田埂上一步跨上自家的葱堆子，或者扯几棵葱，几棵蒜，几棵芹菜；或者拔几个白萝卜，几个红萝卜，几个盘子萝卜；或者挑一把菠菜，摘一把白菜，一把茼蒿；又或者只是看看菜蔬的长势，浇浇水，淋淋淤；又或者是在一茬菜蔬采摘完之后，及时补种一些菜蔬的种子。然后再返身跨上田埂，心满意足回家去。

　　葱堆子之间，是清清的浅水，时常能看到田螺在水下浅泥上爬行，群鱼在水中游动。有一种土话叫老婢括的小鱼尤其多，拇指大小，浑身紫黑且分布几道竖向花纹，鳞片粗糙，在阳光下显着紫光。我们常把这种小鱼抓来，装在玻璃瓶子里玩耍。

　　这几丘大水田里的葱堆子，要持续数月之久，从秋天，到冬天，一直到来年的春耕来临。在蛙鸣朗朗的春日，在大水牛的犁耙下，一个个葱堆子还原成稻田，完成一年一度的轮回。

　　如同消逝的岁月已不会再返，那些葱堆子和与之相伴的老婢括鱼，也永远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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