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巷那一丛花散文

那一巷那一丛花散文

　　黄昏的时候，我又从那条小巷走过，那曾经灿烂盛开的黍荠花（蜀葵）已经败落，大部分的枝叶都枯萎掉了，只有晚发的几棵，这儿那儿，散落在墙角屋后，矮矮的蹲长在地上，又盛开了几朵。

　　但是走过这一段，穿过福海路，南边的小巷里，粉豆子花（草茉莉、地雷花）却又盛开了，有独立成长成一大棵的，枝叶是散开的，看上去也是一大片，有沿着墙根长成一排的，犹如北边小巷成排的黍荠，都盛开了紫色的花朵，风吹来，朵朵微微起舞，如紫色的蝴蝶翩翩在绿色的枝叶上，将这一段小巷点缀的生气葱茏。

　　正阳路上永远喧嚣热闹，车水马龙人来如潮往。我从家里出来，要到百货大楼一带，就经常的绕过这段马路走，从正阳路市场的大门往东，折向里面的一个小巷，走半里路，再折向北，穿过一条长长的小巷走出来，就到了草木葱茏的区政府广场。僻静、安然，是每一个小巷的性格和特点，然而那一巷，那些花，和墙角屋根的青草与鲜菜，也有一两棵树，却将小巷的四季演绎的很分明。

　　春天的一个日子，走过那条小巷，忽然的发现，小巷的屋角处，发出了一簇簇的绿叶，是花吗？我时常的留意，一棵，两棵，。。。。连一户人家的屋后，也长出了很多，叶子越长越大，我终于认出了，那是黍荠花。

　　突然的起了贼心，要挖一棵回去，栽到我的花园里，可是，等到我真想下手的时候，发现要挖一棵并不容易，它们的根都扎的很深，很深，不是我的手的力量所能达到的。而最主要的，那些日子，总是有几位老人坐在小巷里，说着话，聊着天，眼睛却逡巡着偶尔走过的行人，我竟觉得，那些老人是在看护着这些花的，竟鼓不起勇气用铲子去深挖一棵花了。

　　也许是我多虑而怯懦，我如果动手挖一棵，或者开口要一棵，又有哪一位老人会拒绝呢？那里发出了那么多，哪一位老人会拒绝一个爱花人的小小请求呢？但我终究是没有挖一棵，我心里明白，我阳台外的花园土很薄，是栽不活的，与其让它死在我的花园，不如让它在这小巷里灿烂。那些老人，守护着这些花，就像看护一群小孩子，这些花，是他们的春，是他们的夏。

　　我就时常的经过这小巷，看那花长高了，看那花打骨朵了，看那花在某个不知名的早晨，绽开了第一朵，而后，两朵，三朵。。。。慢慢地，竟是大片的开放，有粉色的，有紫色的，有大红色的，灼灼妖娆，灿烂地燃烧。那些老人，坐在那花丛下，摇着蒲扇，闲聊。

　　公婆在年老的时候，被拆迁搬上了楼房。患了风湿的公公腿脚不能走路，大多数时候，儿女不到身边，他就只能坐在卧室的窗上，透过玻璃看窗外的树和路上的行人，每次去，他会说那树发芽了，那树开花了，那路上的行人曾经酒醉跌倒了。春天，公公也去了天国，我突然醒悟，如果不是房子靠路，公公那最后的两年，将会是多么的寂寞孤独，而那窗外的路和树，还能让他感受到世间的风景。

　　当过兵、开过炮、打过金门岛的公公，转业到了上海的兵工厂，也曾意气风发。而后，响应国家政策，回乡支农，从繁华的上海回到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，公公才发现根本无法生存，无奈，背起铺盖卷，领着老婆孩子移民到了北大荒，四十岁的时候，又肩挑手提，背着铺盖卷，在人海中挤上火车，领着老婆孩子回到了那个小村庄，而后生病、而后拉着孩子一个个成人，当上海来人落实他们这批人的政策时，他已经走到了老年。他内心曾经的委屈与彷徨，艰难与困苦，都化作了坏脾气，而这些，都是在他去后，老公才领悟的，生前，儿女都闲他的坏脾气。

　　小巷是僻静的，这些老人走过了人生意气风发的年华，现在居留在这个小巷里，小巷外面的世界，无论繁华或者是热闹，都已与他们渐行渐远。他们已经到了人生的秋末，但是这些应时而开的花，却能让他们在这寂静的时光里，寂静的小巷里，清晰的感受着春的青翠、夏的灿烂、秋的凋零、冬的孕育。他们的谈论的话题的内容，依然充满了四季的风采。花开的最旺的时候，就有人用丝线，在屋山墙头锲了钉子，将那些越长越散的花枝收拢到起来，每一棵花都是有主的啊。

　　立秋了，这些花渐渐的凋零了，但是还有小花在继续地开，譬如那些粉豆子花。而且，那些凋落的花根底下，又长出了一棵棵的鸡冠子花，过些日子，秋渐渐深的时候，那些血红的鸡冠花，又将把这个小巷点燃。而那些老人，依然坐在小巷里守望,岁月静好，时光安然，那是老人们此刻最深的眷恋。

　　我但愿，那一巷，那一丛花，年复一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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